記得那年我家打了兩千多斤麥子,裝了滿滿兩大席囤。入囤那天,孩子他爸高興地不讓別人幫忙,一個人用線口袋一袋一袋往回扛。線口袋一袋能裝130多斤麥子,孩子他爸汗臉上掛著笑,每扛一口袋,就大聲地報一次數字,一共報了十九次。
□杜玉梅
又是一年麥收季節。
昨天晚上小兒子發來收割機收麥的視頻,那么大一塊金燦燦的麥地十幾分鐘就收完啦。兒子說:“全村的麥兩天就收完啦,整個麥地像推了個光頭一樣。”看見老家各個巷子都曬著顆粒飽滿的麥子,真為家鄉豐收而高興。
住進城里三十多年了,心里卻一直記掛著農村老家的事。算日子還是習慣用陰歷,做茶飯還是家鄉的味道,看到天氣變化首先想到的是地里的莊稼,和親戚打電話必定會問到收成如何。看見家鄉收麥,觸景生情,我又想起了1981年包產到戶分地的情景——
我家分到了十幾畝地,只種了五分油菜,其余全都種成麥子。當時好多人對政策吃不準,說地分不長久還會收回去的,所以不愿意給地里上化肥,當然也有買不起化肥的。我丈夫就很反對分地。他說:“毛主席領導革命幾十年,難道又要返回去?”
那年秋季,我和小兒子往種油菜的地里運糞,娃把架子車的襻繩都拉斷啦,他爸賭氣不幫忙。我半生氣半開玩笑地對小女兒說:“咱明年有了油,媽給你炸油糕,就不給你爸吃。”女兒就天真地對她爸說:“你不給我媽幫忙,我媽炸油糕不給你吃。”
那時,分地實行水旱地搭配,辦法是抓鬮,孩子他爸生氣分地就不讓我去抓。我想,既然地分了,就不能馬上收回去,我先挖一料子再說,所以就給那幾畝能澆水的地都上了化肥。到了1982年春天,我家地里綠油油的麥苗比別人家的都長得壯實,看著一天天拔高的麥苗,就像看見自己的孩子一樣,別提多高興了。到了六月,快熟的麥子被太陽一照,一片金光燦燦,麥海在微風里翻著浪花,看來豐收已成定局,村民們開始做著麥收前的準備工作。
快搭鐮收割時,我既高興又發愁,那時候既沒有機械,也沒有牲畜,一切都要靠人干。孩子他爸在幾十里以外的縣城工作,不能長時間請假。大兒子在寧夏當兵,大女兒在下高埝上學,小女兒還小,家里就只有我和十五歲的小兒子。我們娘倆起早貪黑,揮汗如雨,用鐮刀一鐮一鐮往回收,兒子的背被太陽曬得一層層脫皮。我收完一天麥,回家還要做飯,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丈夫請了幾天假,用架子車一車一車往回拉麥,大女兒也回家幫著收麥、做飯、拉車子。麥子拉到場上來不及碾打,要抓緊摞起來怕雨淋著。碾打要等好天氣,一般一天只能碾一場麥子。有時候經常要等到半夜起了風,用木锨一锨一锨地揚,揚凈曬干才能入囤。記得那年我家打了兩千多斤麥子,裝了滿滿兩大席囤。入囤那天,孩子他爸高興地不讓別人幫忙,一個人用線口袋一袋一袋往回扛。線口袋一袋能裝130多斤麥子,孩子他爸汗臉上掛著笑,每扛一口袋,就大聲地報一次數字,一共報了十九次。小兒子長那么大沒見過家里有糧食囤,更沒見過家里有那么多糧食,他高興地說:“媽,咱今后就能天天吃白饃細面啦!”是呀,民以食為天。人常說,囤里有糧,心里不慌,我也再不愁揭不開鍋啦。集麥秸那天,左鄰右舍都來幫忙,我給鄉親們搟的剺面,炒了好幾個菜,心里再也不害怕大家吃了。鄉親們高興地喝啤酒吃新麥,一起慶祝豐收。
想起過去收麥,不下雨不耽擱也得忙活半個多月二十多天,有的村上碾打完要一個多月時間。看看現在農民種地有播種機、收割機、脫粒機,一切都是機械化、電氣化,一個人一天能干幾十個人的活,又省力氣又省時間,時代發展得真快呀!
編輯: 張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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