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歷史變遷、故事傳說、風土人情、鄉(xiāng)約家風等來生動呈現(xiàn)地域文化傳統(tǒng)的脈絡與價值,對于傳承地域文化、增強文化自信具有重要作用。張志昌教授40余萬字的專著《文化傳統(tǒng)與家國情懷的審視》,以陳忠實和《白鹿原》為例,對關中地域的文化傳統(tǒng)、家國情懷進行了細致刻畫與深入解讀,行文娓娓道來,入情入理,立意高遠,是講好陜西文化故事的一部力作。
這部書寫關中傳統(tǒng)文化的厚重之書是如何展開的?作者獨辟蹊徑,以浸潤其中的情感體驗和生命感悟,懷抱敬畏經典的謙恭心態(tài),圍繞對關中文化的審視,與讀者進行了對話,在梳理自身精神道路的同時,寫出了關中文化傳統(tǒng)中的家國情懷。
作者描繪了晚清以來社會思潮變遷和世事變幻的經濟社會圖景,將《白鹿原》其人其事、其情其義置于這一歷史變局的宏闊畫卷之中,可謂拈大命題、出大意義,體現(xiàn)出積極的歷史觀和家國擔當。代代相因的傳統(tǒng)、有關白鹿的點點滴滴逐漸積淀成為先民對自然的敬仰和期盼,既蒼涼又絢爛,既悲情又悠揚。這留下無數(shù)動人傳說的白鹿原背依秦嶺,與秦嶺山水相依相伴,使山成為偉丈夫,使水成為自尊自信的柔女子。
巍巍秦嶺腳下的白鹿原對于陳忠實而言,是故事的大舞臺,是心靈中的故鄉(xiāng)。《白鹿原》中的白嘉軒、鹿子霖、朱先生等人,是在近代中國圖謀變革的大背景下出場的。在歷史劇變中,無數(shù)生命個體或高尚或丑陋。歷史以一種非線性的復雜方式在紛繁的社會思潮裹挾下滾滾向前,文化的傳統(tǒng)基因在經歷一次次沖擊和磨礪后新舊雜糅,不斷生出新的家國情懷。歷史有多深厚,作品就有多深厚。經典來自傳統(tǒng),經典來自民族,經典必須根植于它豐富的歷史文化資源。這是《白鹿原》之所以獲得成功的緣由,也是作者所要表達的觀念。
作者著墨于對日常化、生活化的文化傳統(tǒng)表象與魅力的揭示,將關學傳統(tǒng)、鄉(xiāng)約與治理、民俗與秦腔等文化因素悉數(shù)列出。《白鹿原》記敘了歷史上的呂氏四賢的功績,而呂氏四賢傳承了關學宗師張載的思想。小說中白鹿原上的鄉(xiāng)民們在難得的安謐環(huán)境中依據(jù)朱先生的鄉(xiāng)約安身立命。蓋房子、買地、娶媳婦、種莊稼、趕廟會、看大戲、唱秦腔……在看似平實的敘述中,作者分析了白嘉軒入世致用的心理結構,鋪陳著關中地區(qū)獨特的風土人情,一個人撐著一道原,一道原具象為一個人。白鹿原上口口相傳的民謠和秦腔故事中的三姑娘、黃桂英被融入文學故事中,也促成了《白鹿原》這一經典之作。鄉(xiāng)里民間的自我規(guī)約、民間信仰、家長里短等看似細碎的傳統(tǒng),以形塑個體人格、培養(yǎng)集體意識、傳遞民俗傳統(tǒng)等形式反映著鄉(xiāng)間百姓的精神生活。
《文化傳統(tǒng)與家國情懷的審視》一書以文化自覺揭示時代潮流與歷史人物命運的休戚相關及悲歡離合。時代潮流本質上是文化之流,文化變遷乃是歷史潮流的深層脈動。作者以時代的文化自覺來把握歷史變遷及歷史人物之命運。比如對民國年間的軍閥亂象和民國人物于右任、關中大儒牛兆濂、進步劇作家范紫東的所思所為的分析陳述,就體現(xiàn)了作者的這種文化批判與文化自覺。軍閥混戰(zhàn)下的舊中國兵荒馬亂、天災人禍不斷,個體生命夭折暴亡屢見不鮮,生命苦難、人性扭曲被作者刻畫得淋漓盡致。清末民初的關學傳人們苦苦追問卻很難科學回應這風起云涌的民族危亡和家國情仇,但國家、民族、社會的重任與期望卻始終揮之不去。對科學理論的呼喚,昭示著中國共產黨猶如初升的朝陽,成為引領社會前行之力,勢如破竹,革命下的新世界呼之欲出,猶如“出色的手術”拯救人民,拯救家國。這些文化自覺正是小說《白鹿原》史詩般品質的依賴要素,深邃厚實、凝重蒼茫、強悍悲壯、生機勃發(fā)。
《白鹿原》的人物命運還揭示出中國問題的根在農民,而農民的覺悟、培養(yǎng)乃至理論武裝是傳統(tǒng)文化轉型的關鍵。白嘉軒、鹿子霖是中國文學長廊中的新人,他們的性格、心理、智慧、閱歷是清末以來中國社會兩種農民的基本類型,他們的命運與那段歷史的許多重大事件相聯(lián)系,是那個時代農民的縮影。從某種意義上看,他們也是中華民族精神中的兩種類型,用既定的一些思想框架很難判斷他們一生的是是非非。白嘉軒、鹿子霖是農民,故事也主要在白鹿村演繹,但白嘉軒、鹿子霖已超越了農民。朱先生是儒家的理想文化人格和關學文化落寞的典型。他沒有高頭講章, 卻身體力行地奉行和實踐儒家文化的信條。他的奇行、奇言、奇事, 印證了儒家文化的活力, 又印證了衰微之際儒學的無可奈何和包容襟懷。白孝文從族長的接班人轉變?yōu)榭癖嫉囊榜R,從涅槃的公雞轉變?yōu)閳A滑的投機客,印證了自身生命的頑強和卑微。黑娃是長工鹿三的長子,雖然過上了軍官的舒坦生活,卻沒有得到精神上的解脫和滿足,始終沒有受到先進的社會意識和科學革命理論的系統(tǒng)指導,沒有形成足以和傳統(tǒng)宗法思想相抗衡的價值觀。白靈是未來理想社會的奠基者,一個真正的拋卻個人名利不斷進步的革命者,她的悲劇是歷史的真實,但歷史的復雜性掩蓋不了她對最初心目中共產主義的向往。農民的出路在哪里?陳忠實先生這部經典之作,正是緊緊抓住了這一中國的根本問題,揭示了農民命運之網(wǎng)與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的內在張力。
沒有優(yōu)秀作品,其他事情搞得再熱鬧、再花哨,那也只是表面文章,是不能真正深入人民精神世界的,是不能觸及人的靈魂、引起人民思想共鳴的。《白鹿原》之所以成為經典,在于這是陳忠實先生深入生活、凝結心血的靈魂之作。《文化傳統(tǒng)與家國情懷的審視》一書在深耕作家和原著的基礎上,使客觀述說與理論闡釋相互融合,情感抒寫與觀點表達相得益彰,從創(chuàng)作背景、創(chuàng)作心路、作品內蘊的歷史與文化價值等方面,闡釋了關中文化傳統(tǒng)中的價值追求、做人之道、道德精神、君子人格,以及面臨的時代之困與時代之變,揭示了弘揚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對于培育新時代家國情懷、匡正社會風氣和教化民眾的重要作用和深遠意義。(李仙娥)
編輯: 意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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