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中國成立70周年的重大節點,喜慶與紀念氛圍充盈著整個國慶假期。相較于電影市場上半年的平淡表現,國慶電影檔可謂勢如破竹,《我和我的祖國》《中國機長》和《攀登者》三足鼎立。在全民高漲的愛國熱情和觀影興趣加持下,整體票房成績持續走高,屢破紀錄。截至10月7日,2019年國慶黃金周綜合票房累計突破50億元,遠超歷年最佳的2017年國慶檔總票房(26.55億元)。也因為三部大片的強勁表現,10月3日晚,今年國內累計票房已經突破500億元,比去年達到此數字提前了一天。
國慶檔的大熱,可圈可點之處在哪里?它又蘊含著中國電影市場的哪些新變化?
國慶檔的躍升式變遷
雖然1999年便有了國慶黃金周,但在電影市場,“國慶檔”說法的出現最遲可追溯至2008年。于當年國慶前夕上映的《畫皮》,最終票房突破2億元。這在當時已經是很亮眼的成績,位列2008年年度票房第三。之后不少大片也瞄準這一檔期,讓國慶檔漸成氣候。
不過,由于當時中國電影市場的容量有限,加上國慶檔不像春節檔、暑期檔那樣具有時間上的綿延性,所以之后幾年,國慶檔電影市場整體上“雷聲大、雨點小”,缺乏一鳴驚人的表現。如2009年的國慶檔票房冠軍是《風聲》,2.25億元;2010年的《狄仁杰之通天帝國》,3億元;2011年的《畫壁》,1.83億元;2012年的《太極1》,1.5億元;2013年的《狄仁杰之神都龍王》,6億元。
2014年國慶檔,寧浩的《心花路放》是一個重要的轉折點。一方面是票房創新高,成為國慶檔單片首次破10億元之作;另一方面,它開啟了喜劇電影在國慶檔霸屏的格局。2015年徐崢的《港囧》、開心麻花的《夏洛特煩惱》雙喜劇片角逐,票房雙破10億元。2017年開心麻花的《羞羞的鐵拳》再創22億元高票房。但去年開心麻花如法炮制的國慶檔喜劇《李茶的姑媽》則“笑”得有點尷尬,票房遠不及預期。
從迅速崛起到回歸平淡,其一大背景是觀片“口碑時代”到來,粗放型的喜劇片不再“一招鮮,吃遍天”。當然,電影市場最終還要看品質,而不是簡單到可以“一個類型通吃天下”概之。今年國慶檔喜劇電影缺席,票房卻反而大大躍升,就是一種“反轉“。
變遷之原因,既由于喜劇電影進入調整期(從純喜劇向跨類型喜劇轉變),也因為今年恰逢新中國70周年華誕,主旋律電影與國慶檔屬性更為契合,更加具有話題性與票房潛力。當然,這些還僅僅是造就“最強國慶檔”的客觀原因,如果沒有更深層次贏得觀眾的藝術考量與市場策略,沒有過硬的品質與口碑效應,沒有一種“題材電影”能隨隨便便成功。
主旋律的“大片化”探索
不必諱言,在不少觀眾的印象中,某些主旋律電影總是與“說教味濃”“不好看”等聯系在一起。但是,今年國慶檔,《我和我的祖國》《攀登者》《中國機長》為代表的主旋律電影力作,以獲得普遍稱譽的口碑和票房,扭轉了市場的認可度,激發了億萬觀眾走進影院的熱情。
1987年,全國故事片廠長會議提出“突出主旋律,堅持多樣化”的口號,被公認為是“主旋律”電影類型概念的首次提出。主旋律電影,主要指涉弘揚民族精神、體現時代精神的現實題材,以及表現黨、國家和軍隊光輝業績的革命歷史題材作品。隨著電影創作實踐的深化,主旋律的內涵也在不斷拓展,它是新時代形勢下的“文以載道”,既是自主創作,也是國家意志的一個載體,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媒介,承擔著塑造國家的正面形象、凝聚國人的共同情感的功能。
中國電影人對于主旋律電影的認知也有一個探索的過程。新世紀以前的很多主旋律作品,主要是官方主導拍攝和發行,相對突出政治宣傳的主旨和意圖,盡管產生過個別佳作,但整體而言,這一類型電影的藝術魅力還留有很大發揮余地,其市場運營與推介能力也較低。
進入新世紀后,主旋律電影也跟隨著中國電影市場不斷轉型升級,在弘揚主旋律的同時,表現出更明確的商業化訴求。比如《集結號》《風聲》《十月圍城》《建國大業》《建黨偉業》《建軍大業》,均獲得了相當不俗的口碑和票房成績。
從2014年徐克執導的《智取威虎山》開始,主旋律電影的創作邁入了新的車道,“主旋律商業大片”成為一種創作趨勢。它的創作邏輯是以商業類型片來拍主旋律,市場訴求是讓電影首先好看。換句話說,創制方拍攝的是警匪片,就得先符合警匪片的基本美學規范;拍的是軍事片,就請拿出軍事片的“范兒”。要在“好看”的基礎上,自然而然地傳遞價值觀,主流價值觀念才能抵達觀眾。林超賢2016年執導的《湄公河行動》、吳京2017年執導的《戰狼2》、林超賢2018年執導的《紅海行動》、陳國輝2019年執導的《烈火英雄》,都是主旋律商業大片的典范。它們首先都是非常扎實的商業類型片,用一些影評人的話說,拿到好萊塢也是符合商業類型水準之作,在此基礎上,它們也宣揚著主流價值觀念,屬于主旋律電影。
適逢2019年新中國成立70周年而生的國慶檔電影《攀登者》與《中國機長》,是對主旋律商業大片路線新的成功實踐。從商業類型片角度看,《攀登者》是冒險片+奇觀片。這就意味著,電影必須在視覺效果上為觀眾創造奇觀,讓他們直觀感受珠峰的極寒、極陡、極險,凸顯登山運動員不畏生死、不斷攀登的精神。故此,《攀登者》前后共有幾次大場面在銀幕上呈現得驚險刺激、震撼人心。比如其中有一場,登山隊在大風口遭遇十幾級狂風,扎下的營地瞬間被狂風卷走,登山隊員也被狂風刮起,性命堪憂。歷經萬難,所有隊員將自己和梯子捆綁在一起,掛在一塊山石上,這一排梯子就如同海嘯中的一艘小船,在風暴施虐中被甩來甩去。這場戲既有現代攀登題材的驚險懸念感,又充滿了東方武俠的想象力,成了電影最精彩的大場面之一。
再比如《中國機長》。從類型上看,它屬于航空題材的災難片。災難片的核心美學是逼真再現險情場景,能夠在視聽語言上給觀眾帶來強烈震撼和刺激;險情中最寶貴的是救援時間,主人公必須在封閉的空間和限定的時間內完成任務,沖突集中、懸念十足,攥緊觀眾的內心;最后成功救援或逃離,讓觀眾完成情緒宣泄和審美滿足,也對主人公博大情懷與精神意志力有更深入的體認。《中國機長》便出色地還原了災難片的美學特征,讓觀眾腎上腺素上升,身臨其境;機長在如此險情中體現出的“專業成就偉大”的中國精神,也令人深深折服。
個人視角的鮮活化與感染力
如果說《攀登者》《中國機長》是讓人心跳加速的視覺奇觀,那么《我和我的祖國》的風格則更近于舒緩動人的抒情詩,走的雖不是普通商業故事片路線,卻貴在以小視角出色駕馭宏大敘事,以拼盤的多元個性嘗試超越一元式的表達,且完成度很高。
如果說《攀登者》《中國機長》是主旋律的“新類型”,《我和我的祖國》則是主旋律的“新視角”。它雖然攫取的是新中國時代浪潮中七個重要的時間點,但落腳點在于人千千萬萬像你我一樣的普通人,從小人物的故事出發描繪重大歷史事件,展現個體與時代的相遇與共振,喚起了普通觀眾的強烈共情。
管虎執導的《前夜》,視角聚焦于開國大典前夜,負責升旗儀式中電動升旗桿的林治遠身上,以小人物驚心動魄的一夜,反映歷史的偉大一刻。張一白執導的《相遇》,選取了一對戀人時隔三年后令人唏噓、欲言不能的相遇,謳歌了第一顆原子彈成功爆炸背后,大量普通又偉大的科研人員默默無悔的付出。徐崢執導的《奪冠》,將上海弄堂一個小男孩的朦朧情愫與1984年女排奧運奪冠的瞬間結合,立意大膽又穿插巧妙。寧浩執導的《你好,北京》,借一名普通北京的哥與一張奧運會開幕式門票的“奇遇”,串聯起2008年北京奧運會和汶川大地震這兩個觸動所有中國人記憶的大事件……很少有呼喊與口號;避開正面平鋪,突出人物際遇與命運感;不走高大全,不流于空泛抒情與禮贊,而扎扎實實地扣住一個情字,關注一個小字,開口小,收尾快,立意深。它們的集束呈現,成為如今主旋律創作追求鮮活化、感染力的表征,實實在在吸引了受眾的目光,喚起了他們的真情,進而有實在的感悟與思考。
“最強國慶檔”,既有天時地利等因素,也與三部大片在主旋律創作中的進一步成功探索有關。這一國慶檔改變的,不僅僅將是日后國慶檔的排片策略(可以預見,主旋律電影在日后的國慶電影檔將占有重要位置),同時也進一步突破和創新著主旋律電影的創作模式。相信好看的主旋律會越來越多,優秀的“中國好故事”“中國好人”,感人的中國心、中國情將愈發“聲入人心”。李愚
編輯: 陳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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