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界新聞網訊 編修地方志是中華民族特有的優良文化傳統,地方志是中華文化之瑰寶。地方志薪火相傳,綿延不斷,既是客觀的文化載體,又是厚重的歷史積淀,歷代政權都重視、提倡地方志編修。延安時期,中國共產黨充分重視地方志的存史資治功能,中共中央和陜甘寧邊區各級黨委、政府在艱苦卓絕的施政條件下,積極開展舊志收集保護工作,并最早在局部執政區域制定方志工作有關法規,志書也為邊區建設發揮了獨特的明曉地情、輔政資治作用。
一、采取切實措施保護包括地方志在內的歷史文獻
陜甘寧邊區特別是延安地區,因為歷史上經濟文化相對落后,且戰亂頻仍,修志次數不多,志書存量較少,屬一種稀缺的歷史文化資源,著名記者、作家陳學昭初到延安就想查閱府志而未能找到。正因為地方志價值獨特、存世甚罕,在當時較為稀缺的歷史文獻中就顯得格外珍貴,因此頗受黨政各級領導和部門的重視。
1939年3月,中共中央宣傳部發布第一個保護文物的專門文件《關于保存歷史文獻及古跡古物的通告》。《通告》指出:“一切歷史文獻以及各種古跡古物,為我民族文化之遺產,并為研究我民族各方面歷史之重大材料,此后各地方、各學校、各機關和一切人民團體,對于上述種類亟宜珍護。”雖然沒有明確指出地方志,但地方志自然包含在“一切歷史文獻”中。同年11月23日,陜甘寧邊區政府主席林伯渠、副主席高自立和邊區政府教育廳廳長周揚簽發《陜甘寧邊區政府給各分區行政專員各縣縣長的訓令——為調查古物、文獻及古跡事》?!队柫睢罚?ldquo;查我國西北一帶,原系祖先發祥之地,而邊區又為西北之要地,歷代所遺文物勝跡之多,自不待言。……而歷代古物、文獻與古跡實為研究過去社會歷史與文化之發展的必需參考材料。”責令各縣、區、鄉指定專人負責調查,填記古物、文獻、名勝古跡三種調查表,對調查所得之古物、文獻及古跡暫由所在區、鄉或縣政府保管,“加以整理發揚,并妥予保存”;對自愿捐獻或出賣古物、文獻的群眾酌予獎勵,對工作得力的政府工作人員亦適當獎勵。
1943年5月,林伯渠送劉志丹烈士靈櫬到達保安(今志丹)縣城,見到清光緒二十四年侯昌銘纂修的《保安縣志略》未印殘本上冊,如獲至寶。謝覺哉代其作序曰:“邊區地僻,又迭經兵火,許多縣的志書,年久失修,老的志書也散佚得很。邊府曾函令各縣注意收集,所得還很不全,應繼續向各地的故家老人詢問或借抄或價買,使各縣歷史人文地宜的記載,都得燦然可考。”同時囑告:“如有藏得下冊底本的望函送邊府續印。這不只搜求舊文獻,而是于新的邊區建設,大有幫助。”謝覺哉曾先后任中共陜甘寧邊區中央局副書記、陜甘寧邊區政府秘書長兼政府黨團書記、陜甘寧邊區參議會副參議長等職。
解放戰爭后期,猖獗一時的國民黨軍在陜北戰場節節敗退,人民解放軍向西北各地乘勝進軍。1948年3月,邊區政府、陜甘寧晉綏聯防軍司令部、西北局又及時發布保護各地文物古跡的布告。布告規定,在新解放區,對于貴重文物,如古版書籍、宗教經典、地方志、風土志、各種調查統計圖表、碑帖、雕刻及其照版等,應由軍隊政治機關或當地縣委、縣政府負責征集,并開具清單派人護送西北局宣傳部統一保管。1948年10月28日《中華民國陜甘寧邊區自治憲法草案(修正稿)》,依然強調保護歷史文獻,其第六十九條規定:“保護一切有關歷史文化之古跡與古物”。
邊區公務人員也愛志如命,有這樣一個真實而感人的故事。汪雨相,名樹德,光緒五年(1879)生于安徽省盱眙縣明光鎮(今安徽省明光市)。他熱愛修志事業,從1933年開始,在家鄉進行采訪和編纂事務,積數年之力寫出第一部《嘉山縣志》手稿18本20余萬字。1937年,毅然率領家眷及親友28人,奔赴革命圣地延安,先后在陜甘寧邊區醫院、邊區政府民政廳等處工作。最為可敬的是,在兵荒馬亂的旅途中,他為了保存志稿,寧愿把自己痛愛的孫子送往西安育嬰堂,也不丟棄志稿。1938年到達延安后,仍將志稿帶在身邊,志稿在延安保存近十年,后來又一路帶到北京。1959年,當他得知家鄉要新修縣志后,非常激動,欣悅地將歷經風雨的這部志稿贈給嘉山縣人民政府。
二、中國共產黨在局部執政區域嘗試開展地方志工作
在抗日戰爭進入相持階段以后,中國共產黨在陜甘寧邊區相對比較和平的環境局部執政,把陜甘寧邊區視為新民主主義的“試驗區”“示范區”,開展大規模的經濟文化建設,邊區有識之士提出編修志書、年鑒的設想,邊區權力機關通過行政法規把修志列為政府職責,中國共產黨在陜甘寧邊區進行了地方志工作的最早探索。
1941年11月,陜甘寧邊區第二屆參議會在延安召開,教育廳提出“成立地方文物保管委員會編修地方志人物志案”,張仲實等提出“編修邊區志或年鑒案”提案,大會以143票,獲得多數同意,通過審查意見。雖然囿于當時戰爭環境和財政狀況,修志工作未能開展,但修志工作的建議能在邊區最高權力機構通過,說明邊區權力機關對此項工作給予了足夠的重視,實屬難能可貴。
1942年1月,陜甘寧邊區第二屆參議會通過的《陜甘寧邊區縣政府組織暫行條例》由邊區政府公布實施,其中第十一條規定:“第三科掌理教育行政、學校教育、社會教育、民教館、圖書館、公園、古跡、編修縣志及其他文化建設事項”。值得一提的是,這是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將修志工作寫入政府職能,邊區將地方志工作納入法制化層面。中國共產黨在陜甘寧邊區局部執政過程中,開始注重修志工作,并對修志工作的責任主體做出規定,這是中國共產黨地方志事業最早的制度安排。
三、讀志用志知地情察民風資治理
地方志獨特的“官修”“政書”特點,客觀上保證了志書的權威性和連續性,并以其鮮明的地域色彩,成為地域文化最豐富的載體、最厚重的積淀,是延安干部鑒古知今、了解熟悉陜北地情民風的重要途徑。
1941年6月3日,西北局發出通知:“為著更好的熟悉與從歷史上來考察各地具體情況與特點,以加強對各地工作領導起見,西北局特于秘書處設立材料研究室,專負猬集過去及現在各種材料以資參考。”通知列出要求各級黨委收集整理的材料若干項,其中第一條就是“各縣縣志、名人烈士傳及歌謠等”。同年8月1日,中共中央《關于調查研究的決定》更是強調:“我黨現在已是一個擔負著偉大革命任務的大政黨,必須力戒空疏,力戒膚淺,掃除主觀主義作風,采用具體辦法,加重對于歷史,對于環境,對于國內外、省內外、縣內外具體情況的調查與研究”。并在第三條中規定“收集縣志、府志、省志、家譜,加以研究。”這是中共中央第一次在正式文件中提到地方志的研究資政價值。
鹽是邊區最大出產,也是除公糧外,政府最大收入。1941年7月,謝覺哉在日記中記道:“林老在志書上錄出一故實,示我錄此。”這一“故實”就是著名的許瑤《延民疾苦五條》。林伯渠、謝覺哉查閱的即《延安府志》第七十四卷。許瑤,常熟人,曾任清順治年間分巡河西道,其《延民疾苦五條》,條陳延屬弊政,載于清嘉慶《延安府志》,是研究陜北歷史的重要文獻。許瑤感嘆“天下之民莫窮于延,天下之賦莫重于延”,尤其是對鹽政之弊給予專門論述。“馱鹽系延屬之最苦繳課,非經國之訏謨。謹酌兩便之策,以拯五屬之剝膚,以垂鹽政之永利事。竊照鹽法成例,招集商販,疏通官引,此萬古不易之定制也。奈慶延等府,因無商販,不得不向戶口散引;引散矣,又不得不責令戶口馱鹽。乃馱鹽一也,而州縣坐落與鹽池有近有遠,則利害判然于其間矣。如慶陽之環縣,去鹽池最近,則其民以馱鹽為最樂,蓋四圍山嶺,有米不能出糶而易銀,惟馱得鹽一引,可獲四五錢之利;其本處賣之不盡者,即賣之遠池州縣,所獲更倍,故其民爭相趨于鹽利,雖禁之不能止者,路愈近則利愈廣也。如延安之宜川、延川、宜君、中部、延長等縣,坐落延屬之極東南,去鹽池甚遠,則其民以馱鹽為最苦,崎嶇險隘,往返三千余里,運載艱難,馱鹽一引,腳價較引價不啻十倍,至售鹽之后,尚不足償資斧之費,此賠折之苦也。存頭畜者,猶堪支持;至貧無力者,背負雇荷,辛苦萬狀。如延長該鹽引八百六十四道,計鹽一十八萬斤,需長驢三千六百頭,竭一縣之力,無從設處,此腳力之苦也。延長冊丁一千六百有奇,以兩驢一人計之,得夫一千八百名,即空國而負販,其孰是力南畝而應正供者乎?必至拋蕪田地。此傷農之苦也。故其民自我朝以來,皆甘心納課繳引,而不愿馱鹽。其所食之鹽,皆買之近池州縣之步販耳。然而司鹽計者凜奉功令,恐與民間納銀不得升合食鹽之敕諭相左,勢不得不責之以馱,是欲小民實沾國家恩惠也;而不知小民不惟不沾恩惠,反有傾家蕩產,以至驚竄轉徙者矣。故其民視馱鹽之苦更苦于包丁包地者,蓋地遠而害深也。然則聽其納課而不馱鹽,則在朝廷既不可受不與而取之名,在鹽院亦不肯任虛銷引而實收課之責,此不可也;必欲強之馱鹽而后納課,是欲強其至苦,而驅之以甚不便,矯其所愿出之常課,而迫以賠累之,其禍無益于國而有害于民,又不可也。為之奈何?竊以為不責遠池州縣之民馱鹽而責遠池州縣之民銷引,是在國既非不與而取之課,而在民又無矯所愿而強所苦之害,此策之兩便者也,惟在一轉移間。則今近池州縣之民,惟冀多得一引,以為謀利之資,亦有自私與遠池州縣之民取引以往馱者,此民間之私弊,轉可為國家之公利。若明計遠池州縣,將引轉賣近池州縣之民,在朝廷視之,依然商賈也,何害于國?在民既得薄利,復免遠涉,且可優游納課,而國稅不至于疾民矣。伏乞慨賜題明,永著為例,是鹽稅無缺額之憂,數縣有更生之慶矣。”謝老逐字抄錄(《謝覺哉日記》與《延安府志》個別字句略有不同,此據《延安府志》原文),作為研究當時陜甘寧邊區正在開展的運鹽工作的重要歷史參考。通過對方志記載的研究和向當地知情者的交談了解,他認為:“鹽是有引地的。一定地方銷某處的鹽,這制度到國民黨時代還沒全廢除。引地的劃分,我意有下列道理:1、出鹽地方多,銷鹽地方少,不能不來個限制。2、地方經費出自地方,所以地方要爭并保持引地。3、道路運輸的限制。而不只是鹽商專利的問題?;ǘǔ佧}的引地,據府志上說是:延安、慶陽、平涼三府,榆林、寧夏二鎮。關中屬河東鹽引地,但很久以前,花定鹽即私銷到關中等地。”1941年7月,他細致地研究過花定池鹽運銷工作后,發現“動員運鹽更不合理:不去研究運銷的主客觀條件,而只怪鹽的不銷,由于鹽池位置不在慶陽或鄜縣之故。于是用義務勞動把鹽運到慶陽或鄜縣來。人民賠累,荒廢農時,強所不愿,然而購鹽的并沒在慶陽或鄜縣等。”讀志明智,由此可以看出,他深刻思考舊志所載的歷史弊端,引以為鑒,闡發新的工作意見。7-8月,他就鹽務工作數次致信毛澤東,并多次面談。1942年8月21日,他繼續向毛澤東提出建議:“一、不得違害農時,擠出時間才去,可以擠出些時間的。二、要好牲口才去。三、要組織販鹽合作:(一)把長腳夫組織在里面帶路;(二)組織販鹽合作,有些鄉不愿按戶派運,愿集錢買牲口組織永久的鹽隊,這些很好的,應幫助他。四、要保證販鹽的有錢賺,至少不折本。”他還認為:“有過去才有現在,有過去與現在,才有將來。切斬歷史或者輕心地拿‘情形不同’四字拒絕研究和輕視過去經驗。是危險的。”
1947年,彭德懷在與謝覺哉閑談時說:“陜北某縣縣志有一首描寫地主生活的詩:‘冷窯暖炕一盆火,稀稀咸菜泡蒸饃。’其生活原不過如此。”彭德懷所說的“某縣縣志”,應當是民國《洛川縣志》。該志之《方言謠諺志》有“暖窯熱炕一盆火,稀粥咸菜泡蒸饃。此為人生至樂也”的記載,縣志所載與兩人言談的個別字句略有出入,疑為當時記憶或記錄造成的。其時,中共中央公布《中國土地法大綱》,各解放區深入開展土地改革運動,正面臨一些新的矛盾和問題。地方志中農村富有階級對富裕生活的通俗表達,加深了他對陜北社會及其階級狀態的了解,彭德懷引證的方志語言也讓謝老留下深刻印象。
延安時期,對地方志的涉獵范圍較廣,從縣志、府志到省志都有。1943年,林伯渠函印清光緒侯昌銘纂修的《保安縣志略》若干份分贈謝覺哉等同志,序言特別指出,“收集縣志、府志、省志、家譜加以研究”,是“調查研究”收集材料的方法之一。林伯渠還給黃齊生贈送《延安府志》《保安縣志》,謂“可備檢查此間歷史故事的參考”。
楊家嶺是中共中央駐地,據說得名與明代膚施籍工部尚書楊兆有關。1944年5月,謝老對此進行考察,并旁引省志鉤沉索隱:“楊家嶺,本名楊家陵,傳說明萬歷殺尚書楊兆,殺了又追封撫恤,用金子鑄頭埋延安附近。楊家陵只是塚之一,共有七處?!蛾兾魍ㄖ尽分惠d楊兆墓在延安,有石牌,一曰一品名山,一曰三朝柱石,事跡不詳。”可見,當時延安還能見到省志。(霍志宏)
編輯: 何欣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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